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后，歸于其室。——題記
不論什么季節(jié)都有生命的消亡。在這個毋庸置疑的念頭里，聽到有人和我說她的親人去世后，驀地愣了很久。
記憶中帶著淡淡的藥香，逼仄的青石小路，淡淡的青苔覆蓋在上面。路通向一座老房子。然后是喪事，和這個季節(jié)一樣，卻是下了綿綿的雨，屋子外面擺了很多的花圈。我站在那里，從窗戶望向黑洞洞的屋子里。有許多白色的紙花隨風(fēng)嘩嘩地吹著，像是展翅的白蝴蝶，透出一絲凄涼的美意。媽媽拉著我的手，她告訴我，我的曾祖母去世了。她算是長壽而逝去的，無病痛的折磨，只是器官的衰老，使她百歲之后，歸于其室。
我仍舊是盯著窗戶往屋里看，想像著那抹寂寞的靈魂會不會還正趴在窗邊靜靜地望著屋外忙碌的人，印象中那個癱瘓的老人一直是沉默寡言的，和自己接觸和少，所以在被告知她的離去時，竟絲毫不覺得心痛。
只是有點哀傷。
她在的時候，那些低一輩的人嫌她癱瘓著礙事，占著屋子，還要負(fù)責(zé)請保姆。她不在了，他們慌忙地準(zhǔn)備喪事，買花圈等等。大抵是心虛了吧。又或者是害怕有一天這種命運會爬上自己的身上。無論如何，他們是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好好待他們。
我進(jìn)了屋子，屋子很小很舊，一股潮濕味中帶著淡淡的藥香，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屋內(nèi)的墻上掛著一幅照片，照片上的她面帶寧靜的微笑。然而現(xiàn)在回憶起來對于她的面容卻不存絲毫印象。以前她癱瘓在床的'時候，床對面的墻上掛的是她老伴的遺照，現(xiàn)在又有了她的。安詳?shù)厥湃サ睦先�，安靜地在自家床上悄然閉目，也許終了卻一場心事——終于能和至愛的人一個世界了。
那個雨季過后，是秋季，再然后是冬季。春節(jié)時再也沒有去過那里。往常的時候，她這里會擠滿了很多的人，叔叔阿姨大伯……他們帶了很多補(bǔ)品，可是我覺得老人也許更希望他們能經(jīng)常去看看她。她那時還是很高興的，坐在輪椅上還一定要親自做桂圓湯。我總是坐在一邊默默地喝著。而后來，老人去世了，那一碗滾燙的桂圓湯也不見了。不是的，是沒有人再做了。
再后來幾年后我過去，她的房間里有伯伯們在打麻將。有說笑聲有咒罵聲。我蹲在地上撫摸一條不知哪里跑來的小狗。我突然覺得有些吵，也有些寂寞。窗戶仍是向外開著，翠綠的植物隱在窗外，雨水打得它不斷顫動，好像在低低地哭泣。我忽然覺得，老人還是在比較好。
不，她大抵也是不高興的。孤單，寂寞。一個人面對死亡的到來。下一輩的人不怎么關(guān)心她。她也是明白的，只是不計較。因為時間可以告訴他們，老了，會有多么艱難。
也許是有人離開了，自己會覺得少了點什么。其實不只是我這么覺得。往后的往后，大伯得了癌癥去世了。生命總是被慢慢地抽離著力度。一個人一個人的離開，在各自親人的心里留下哀傷與惶恐。
冬之夜，夏之日，一年復(fù)又一年，還有誰去填補(bǔ)那個位置呢？
不知道那老人在世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和她關(guān)系疏遠(yuǎn)的作為曾孫女的我。
不知道她有沒有注意到喜歡喝桂圓湯的我。
不知道她有沒有抱過小時候的我。
還是這樣想，會讓自己好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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