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容的作品浸潤東方古老哲學(xué),帶有宗教色彩,透露出一種人生無常的蒼涼韻味。接下來小編搜集了席慕容散文名篇,僅供大家參考,希望幫助到大家。
篇一:貝殼
在海邊,我撿起了一枚小小的貝殼。
貝殼很小,卻非常堅硬和精致。迥旋的花紋中間有著色澤或深或淺的小點,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在每一個小點周圍又有著自成一圈的復(fù)雜圖樣。怪不得古時候的人要用貝殼來做錢幣,在我手心里躺著的實在是一件藝術(shù)品,是舍不得拿去和別人交換的寶貝!
在海邊撿起的這一枚貝殼的`時候,里面曾經(jīng)居住過的小小柔軟的肉體早已死去,在陽光、砂粒和海浪的淘洗之下,貝殼中生命所留下來的痕跡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但是,為了這樣一個短暫和細小的生命,為了這樣一個脆弱和卑微的生命,上蒼給它制作出來的小居中所卻有多精致、多仔細、多么地一絲不茍呢!
比起貝殼里的生命來,我在這世間能停留的時間和空間是不是更長和更多一點呢?是不是也應(yīng)該用我的能力來把我所能做到的事情做得更精致、更仔細、更加地一絲不茍呢?
請讓我也能留下一些令人珍惜、令人驚嘆的東西來吧。
在千年之后,也許也會有人對我留下的痕跡反復(fù)觀看,反復(fù)把玩,并且會忍不住輕輕地嘆息:
'這是一顆怎樣固執(zhí)又怎樣簡單的心!'
篇二:成長的痕跡
有時候,對事物起了珍惜之心,常常只是因為一個念頭而已,這個念頭就是:這是我一生中僅有的一次,僅有的一件。
然后,所有的愛戀與疼惜就都從此而生,一發(fā)而不可遏止了。而無論求得到或者求不到,總會有憂傷與怨恨,生活因此就開始變得艱難與復(fù)雜起來。
而現(xiàn)在,坐在南下的火車上,看窗外風(fēng)景一段一段的過去,我才忽然發(fā)現(xiàn),我一生中僅有的一次又豈只是一些零碎的事與物而已呢?
我自己的生命,我自己的一生,也是我只能擁有一次的,也是我僅有的一件。
那么,一切來的,都會過去,一切過去的,將永不會再回來,是我這僅有的一生中,僅有的一條定律了。
那么,既然是這樣,我又何必對某些事戀戀不舍,對某些人念念不忘呢?
既然是這樣,為什么在相見時仍會狂喜,在離別后仍會憂傷呢?
既然沒有一段永遠停駐的時間,沒有一個永遠不變的空間,我就好象一個沒有起點沒有終點的流浪者,我又有什么能力去搜集那些我珍愛的事物呢?搜集來了以后,又能放在哪里呢?
而現(xiàn)在,坐在南下的火車上,手不停筆的我,又為的是什么呢?
我一直覺得,世間的一切都早有安排,只是,時機沒到時,你就不能領(lǐng)會,而到了能夠讓你領(lǐng)會的那一剎那,就是你的緣份了。
有緣的人,總是在花好月圓的時候相遇,在剛好的時間里明白應(yīng)該明白的事,不多也不少,不早也不遲,才能在剛好的時刻里說出剛好的話,結(jié)成剛好的姻緣。
而無緣的人,就總是要彼此錯過了。若真的能就此錯過的話倒也罷了,因為那樣的話,就如同兩個一世也沒能相逢的陌生人一樣,既然不相知,也就沒有得失,也就不會有傷痕,更不會有無緣的遺憾了。
遺憾的是那種事后才能明白的“緣”?偸窃凇盎ハ噱e過”的場合里發(fā)生。總是在擦身而過之后,才發(fā)現(xiàn),你曾經(jīng)對我說了一些我盼望已久的話語,可是,在你說話的時候,我為什么聽不懂呢?而當我回過頭來在人群中慌亂地重導(dǎo)你時,你為什么又消失不見了呢?
年輕時的你我已是不可再尋的了,人生竟然是一場有規(guī)律的陰錯陽差。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一種成長的痕跡,撫之悵然,但卻無處追尋。只能在一段一段過去的時光里,品味著一段又一段不同的滄桑?尚Φ氖,明知道演出的應(yīng)該是一場悲劇,卻偏偏還要認為,在盈眶的熱淚之中仍然含有一種甜蜜的憂傷。
這必然是上蒼給予所有無緣的`人的一種補償吧。生活因此才能繼續(xù)下去,才會有那么多同樣的故事在幾千年之中不斷地上演,而在那些無緣的人的心里,才會常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模糊的愁思吧。
而此刻,坐在南下的火車上,窗外的天已經(jīng)暗下來了。車廂里亮起燈來,旅客很少,因而這一節(jié)車廂顯得特別的清潔和安靜。我從車窗望出去,外面的田野是漆黑的,因此,車窗象是一面暗色的鏡子,照出了我流淚的容顏。
在這面突然出現(xiàn)的鏡子前,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管我怎樣熱愛我的生活,不管我怎樣惋惜與你的錯過,不管我怎樣努力地要重尋那些成長的痕跡;所有的時刻仍然都要過去。在一切痛苦與歡樂之下,生命仍然要靜靜地流逝,永不再重回。
也許,在好多年以后,我唯一能記得的,就是在這列南下的火車上,在這面暗色的鏡前,我頰上的淚珠所給我的那種有點溫?zé)嵊钟悬c冰冽的感覺了吧。
篇三:寫給生命
我站在月亮底下畫鉛筆速寫。
月亮好亮,我就站在田野的中間用黑色和褐色的鉛筆交替地描繪著。
最先要畫下的是遠處那一排參差的樹影,用極重極深的黑來畫出它們濃密的枝葉。
在樹下是慢慢綿延過來的阡陌,田里種的是蕃薯,在月光下有著一種淺淡而又細致的光澤。整個天空沒有一片云,只有月色和星斗。我能認出來的是獵人星座,就在我的前方,在月亮下面閃耀著,天空的顏色透明又潔凈,一如這夜里整個田野的氣息。
月亮好亮,在我的速寫本上反映出一層柔白的光輝來,所有精略和精密的線條都因此能看得更加清楚,我站在田里,慢慢地一筆一筆地畫著,心里很安定也很安靜。
家就在十幾二十步之外,孩子們都已經(jīng)做完了功課上床睡覺了,丈夫正在他的燈下寫他永遠寫不完的功課,而我呢?我決定我今天晚上的功課要在月亮底下做。
鄰家的狗過來看一看,知道是我之后也就釋然了,在周圍巡視了幾圈之后,干脆就在我的腳旁睡了下來。我家的小狗反倒很不安,不明白我為什么不肯回家,所以它就一會兒跑回去一會兒又跑過來的,在蕃薯的莖葉間不停地拔弄出細細碎碎的`聲音。鄉(xiāng)間的夜出奇的安靜,鄰居們都習(xí)慣早睡,偶爾有夜歸的行人也只是從田野旁邊那條小路遠遠經(jīng)過,有時候會咳嗽一聲,聲音從月色里傳過來也變得比較輕柔。
多好的月色!滿月的光輝濕潤著整塊土地,土地上一切的生命都有了一種在白晝時從來也想象不出的顏色。這樣美麗的世界就在我的眼前,既不虛幻也非夢境,只是讓人無法置信。
所以,我想,等我把這些速寫的稿子整理好,在畫布上畫出了這種月色之后,恐怕也有一些人會認為我所描繪的是一種虛無的美吧。
我一面畫一面禁不住微笑了起來。風(fēng)從田野那頭吹過,在竹林間來回穿梭,月是更高更圓了,整個夜空澄沏無比。
生命里也應(yīng)該有這樣一種澄沏的時刻吧?可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希望,只是一筆一筆慢慢地描摹,在月亮底下,安靜地做我自己該做的功課。
對著一班十九、二十歲,剛開始上油畫課的學(xué)生,我喜歡告訴他們一個故事。
這是我大學(xué)同班同學(xué)的故事。我這個同學(xué)有很好的繪畫基礎(chǔ),人又認真,進了大學(xué)以后發(fā)愿要沿著西方美術(shù)史一路畫下來,對每一個畫派的觀念與技法都了解并且實驗了之后,再來開創(chuàng)他自己的風(fēng)格。他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夠畫出真正扎實的作品來。
一年級的時侯,他的風(fēng)景都是塞尚的,二年級的時候,喜孜孜地向我宣布:
"我巳經(jīng)畫到野獸派了!"
然后三年級、四年級,然后教書,然后出國,很多年都不通音訊,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他終于得到了博士學(xué)位,成為一個美術(shù)史與美術(shù)理論方面的專家了。
我每次想到這件事,都不知道是悲是喜。原來要成為一個創(chuàng)作的藝術(shù)家,除了要知道吸收許多知識之外,也要懂得排拒許多知識才行的!創(chuàng)作本身原來具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排他性。一個優(yōu)秀的藝術(shù)家就是在某一方面的表現(xiàn)能夠達到極致的人,而因為要走向極致,所以就不可能完全跟著別人的腳步去走,更不可能在自己的一生里走完所有別人曾經(jīng)走過的路。在藝術(shù)的領(lǐng)域里,我們要找到自己的極致,就需要先明白自己的極限,需要先明白自己和別人不盡相同的那一點。
因為不盡相同,所以藝術(shù)品才會有這樣多不同的面貌。象布朗庫西能夠把他的"空間之鳥"打磨得那樣光滑,讓青銅的雕像幾乎變成了一種躍動的光與速度。而麥約卻要把流動的"河流"停住,在鉛質(zhì)的女體雕像里顯示出一種厚重的量感來。畢沙洛的光影世界永遠安祥平和,而一樣的光影在孟克的筆觸里卻總是充滿了戰(zhàn)栗和不安。
篇四:困境
剛剛離家一個人去歐洲讀書的時候,寫了好多家書,厚厚的,每一封都總有十幾頁。
那時候,父親從臺灣也給我寫了許多,信里常有令我覺得很溫暖的句子。有一封信里,父親這樣說:“在家時的你,就愛一個人到處亂跑,一會兒上山一會兒下海的,我總覺得你是我五個孩子里最不聽話的一個,就像一匹小野馬。現(xiàn)在,小野馬跑到那么遠的地方去了,我還真有點不放心,有時候會輕輕叫你的名字。小野馬,離我們老遠老遠的小野馬啊!你也開始想家了嗎?”
在異國冰寒的夜晚里讀著父親的信,熱淚怎么也止不住地滾落了下來。心里恨不得能馬上回到父親的身邊,可是,即使是當時那樣年少的我也能明白,有些路是非要一個人往前走不可的啊!
在這人世間,有些路是非要單獨一個人去面對,單獨一個人去跋涉的。路再長再遠,夜再黑再暗,也得獨自默默地走下去。支撐著自己的,也許就是游牧民族與生俱來的那一份渴望了罷?释苷业揭粋世界,不管是在畫里、書里,還是在世人的心里,渴望能找到一塊水草豐美的地方,一個原來應(yīng)該還存在著的幽深華茂的世界。
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仍然在這條長路上慢慢地摸索著。偶爾在電光石火的瞬間,好像那美麗的世界就近在眼前,而多數(shù)的時間里,所有的理想?yún)s都永遠遙不可及。
在這條長路上,在尋找的過程中,付出的和得到的常常無法預(yù)料。一切的現(xiàn)象似乎都彼此對立卻又都無法單獨存在,欣喜與歉疚,滿足與憾恨總是同時出現(xiàn),同時逼進,并且,誰也不肯退讓。而在這些分叉點上,我逐漸變得猶疑與軟弱起來,仿佛已經(jīng)開始忘記我要尋找的'到底是一些什么了。難道,這就是年少時的我所不能了解的人生嗎?那個無憂無慮、理直氣壯的小野馬到哪里去了呢?
對于眼前的處境,對于自己的改變,心里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混亂與不安,在這一條迢遙的長路上,我難道真的就只能做一個迷途的過客而已嗎?而這并不是我當初要走上這條路來時的原意。
我能不能有足夠的智慧來越過眼前的困境?能不能重新得到那片寬廣寧靜的天空?能不能重新?lián)碛心桥苌撑苎┆毸坏男那椋窟有,我那極為珍惜的,在創(chuàng)作上獨來獨往的生命?在靜夜的燈下,我輕輕問著自己,能還是不能呢?
篇五:獨 木
喜歡坐火車,喜歡一站一站的慢慢南下或者北上,喜歡在旅途中間的我。
只因為,在旅途的中間,我就可以不屬于起點或者終點,不屬于任何地方和任何人,在這個單獨的時刻里,我只需要屬于我自己就夠了。
所有該盡的義務(wù),該背負的責(zé)任,所有該去爭奪或是退讓的'事物,所有人世間的牽牽絆絆都被隔在鐵軌的兩端,而我,在車廂里的我是無所欲求的。在那個時刻里,我唯一要做也唯一可做的事,只是安靜地坐在窗邊,觀看著窗外景物的交換而已。
窗外景物不斷在變換,山巒與河谷綿延而過,我看見在那些成林的樹叢里,每一棵樹都長得又細又長,為了爭取陽光,它們用盡一切委婉的方法來生長。走過一大片稻田,在田野的中間,我也看見了一棵孤獨的樹,因為孤獨,所以能恣意地伸展著枝葉,長得象一把又大又粗又圓的傘。
在現(xiàn)實生活里,我知道,我應(yīng)該學(xué)習(xí)遷就與忍讓,就象那些密林中的樹木一樣?墒,在心靈的原野上,請讓我,讓我能長在一棵廣受日照的大樹。
我也知道,在這之前,我必須先要學(xué)習(xí)獨立,在心靈最深處,學(xué)習(xí)著不向任何人尋求依附。
篇六:天真純樸的心
快下課的時候,我要學(xué)生再看一次亨利盧梭的那一張畫,那張在星光下的獅子和波希米亞女郎。
我問他們有什么感想?一個女孩子站起來回答我:
"老師,我覺得他是在告訴我們,不管這世界規(guī)定的法則是什么,象他畫里這樣溫和平靜的境界應(yīng)該是可能會發(fā)生、可能會存在的。"
我微笑地面對著這個剛剛滿了二十歲的女孩,心里覺得有許多的話想說出來。
她說得不錯,在星光下沉睡的波西米亞女郎與獅子的邂逅似乎是不可能的,是要被所有自認有知識有理智的人嗤之以鼻的夢境。
可是,也有人能了解并且相信盧梭的世界,相信在那樣的一個夜晚。在沙漠里,可以有那樣的一場相遇。
在星光與月光之下,獅子輕喚著身穿彩衣的流浪者,充滿了好奇和關(guān)懷。宇宙間生物之中的關(guān)系除了為生存的廝殺之外,也可能并且可以發(fā)展到這樣一種溫和美麗的境界的。
藝術(shù)家在創(chuàng)作這樣一張藝術(shù)品的時候,所懷抱的是怎樣清朗柔美的心思!
奇怪的是:我們今天大家都能欣賞的在他畫中所獨具的`美,卻使藝術(shù)家在他自己的那個時代里受盡眾人的奚落。大家都嘲笑他、戲弄他、甚至一起畫畫的友伴們也從來沒有真心看待過他。
而盧梭卻沒有因此改變了他對自己的信心和對這個世界的熱愛,在他的作品里,總滿含著一種天真純樸的特質(zhì),使人在看了他的畫以后心里覺得溫暖和踏實。
"天真純樸"應(yīng)該是一個真正的藝術(shù)家所必須具備的條件之一吧?不然,那樣好,那樣感動人的作品該怎樣來解釋呢?
前年夏天,當我在紐約現(xiàn)代美術(shù)館里與"它"相對的時侯,八、九十年的時光已經(jīng)靜靜地流過去了,可是,在畫面上,盧梭想要告訴我們的那個世界卻依然鮮活美麗。原來,如果你真的肯把生命放進去,所有的色彩和線條都會誠摯地幫你記錄下來。
原來,如果你真的肯把生命放進去,這個世界也絕不會虧待你。
篇七:愛一切美好的事物
上一封信里,我談到居住環(huán)境對兒童的影響,有些朋友說,在一個大城市里,無法多與大自然接觸,是一種必然的現(xiàn)象。可是,也有些朋友認為,我們可以想辦法改善這一種現(xiàn)象,例如,較遠的,我們可以力行家庭計劃,切實地去減輕人口的壓力;較近的,我們可以多增加一些社區(qū)公園,讓孩子們有在戶外活動的場地和機會。
事在人為,只要有深謀遠慮的政府,有肯合作、肯維持、有公德心的市民,我們的居住環(huán)境應(yīng)該可以逐步地改善。只要我們肯去做,而且做得得法。
我為什么要加上最后的這一句呢?那是因為我有一些感觸,很深的感觸。我們不是沒有社區(qū)公園,可是,公園里有太多的鐵欄桿、太多的水泥,除了地上鋪滿水泥以外,還用水泥做出各式各樣的東西:水泥的亭子、水泥的柱子、水泥的假山、水泥的竹子,真正是“巧奪天工”!
然而,它畢竟不是“天工”。
公園設(shè)立的目的,既然是為了要讓住在水泥房子里的人能有個休憩的處所,有個接近大自然的地方,那么,就應(yīng)該有草地,有樹,有真的'石頭,有真的竹子,哪怕只有小小的一點面積,可是,就應(yīng)該是真的、自然的。
我不相信會有人對我這句話提出異議,可是,奇怪的是,所有的社區(qū)公園都在朝“巧奪天工”那條路上去走。同時,在全省各地只要有人發(fā)現(xiàn)了一個風(fēng)景區(qū),馬上會有人在那個風(fēng)景區(qū)里做規(guī)劃和建設(shè)的安排,發(fā)展那個地方的觀光事業(yè)就是充實那個地方的水泥設(shè)備:開路、裝欄桿,在最漂亮的關(guān)口上蓋一座紅紅綠綠的亭子,做了很多水泥凳子。不管是澄清湖也好,石門水庫也好,好像觀光局長身兼水泥廠廠長,恨不得把所有的名山勝水都糊上一層水泥。
為什么會這樣呢?我們中國人不是一向很講究情趣的嗎?不是一向自命為清雅的民族嗎?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呢?
我想,這個問題談到最后,仍然要回到我們年輕的母親身上來了,幼兒的美的教育,是我們一定要重視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這一代有很多事情我們已改不了了,但是,無論如何,對我們的下一代,我們一定要多給他們一些美的熏陶,而這些美麗的事物從何處能得來呢?
還是原來的老答案:“大塊假我以文章。”從自然的環(huán)境里,我們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美的寶庫,只要你肯用心去汲取。
假如不能常常出去看景,我們就想點辦法在家里種幾盆小花。假如公寓房子不能養(yǎng)貓狗,我們就想辦法養(yǎng)只鳥,或者養(yǎng)幾條魚。天氣好的假日,盡量多帶孩子出去走一走,不用去很出名的風(fēng)景區(qū),因為一定人擠人,就好像挑個春天上陽明山一樣,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所以,最好找個不出名的小山去爬一爬,或者找個不出名的海灘去走一走。別人都去白沙灣的時候,我們一定不去,這樣,才能夠好好地度過一個愉快的假日,不會搞得人仰馬翻,而什么都沒看到,也沒享受到。
孩子們的心,是最敏感的一顆心,請給他們足夠的飛翔的自由與空間。在旅游的途中,除了給他們果汁、汽水、干糧以外,請隨時隨地培養(yǎng)他們觀察大自然的興趣與習(xí)慣。?础秶Z日報》上的兒童作品,有些孩子們寫的游記是一套公式:坐車去目的地,到了目的地吃東西、玩游戲,然后坐車回家。當然,對孩子來說,換了個地方去游戲和吃東西已是很快樂很滿意的事了,可是,我很擔(dān)心,這里面會出來很多未來的水泥廠廠長,假如他將來不負責(zé)觀光事業(yè)或社區(qū)公園的建設(shè)也就罷了,否則的話,二、三十年后,我們的風(fēng)景區(qū)將剩不下多少自然的風(fēng)景了。
就像淡水海邊那一片孤獨的水筆仔一樣,大自然是一種不可以隨意糟蹋的珍寶。我們要讓我們的孩子認清楚這一個事實,讓他們知道:所有美麗的事物都該用全心全意去維護與愛惜。
篇八:十四歲的畫架
別人提到她總喜歡說她出身于師大藝術(shù)系,以及后來的比利時布魯塞爾的皇家藝術(shù)學(xué)院,但她自己總不服氣,她總記得自己十四歲,背著新畫袋和畫架,第一次離家,到臺北師范的藝術(shù)科去讀書的那一段、學(xué)校原來是為訓(xùn)練小學(xué)師資而設(shè)的,課程安排當然不能全是畫畫,可是她把一切的休息和假期全用來作畫了,硬把學(xué)校畫成“藝術(shù)中學(xué)”。
一年級,暑假還沒到,天卻炎熱起來,別人都乖乖的在校區(qū)里畫,她卻離開同學(xué),一個人走到學(xué)校后面去,當時的和平東路是一片田野,她怔怔的望著小河兀自出神。正午,陽光是透明的,河水是透明的,一些奇異的倒影在光和水的雙重晃動下如水草一般的生長著。一切是如此喧嘩,一切又是如此安靜,她忘我的畫著,只覺自己和陽光已混然為一,她甚至不覺得熱,直到黃昏回到宿舍,才猛然發(fā)現(xiàn),短袖襯衫已把胳膊明顯的劃分成棕紅和白色兩部分。奇怪的是,她一點都沒有感到風(fēng)吹日曬,唯一的解釋大概就是那天下午她自己也變成太陽族了。
“啊!我好喜歡那時候的自己,如果我一直都那么拼命,我應(yīng)該不是現(xiàn)在的我!
大四,國畫大師傅心畬來上課,那是他的最后一年,課程尚未結(jié)束,他已撒手而去。他是一個古怪的老師,到師大來上課,從來不肯上樓,學(xué)校只好將就他,把學(xué)生從三樓搬到樓下來,他上課一面吃花生糖。一面問:“有誰做了詩了?有誰填了詞了?”他可以跟別人談五代官制,可以跟別人談四書五經(jīng)談詩詞,偏偏就是不肯談畫。
每次他問到詩詞的時候,同學(xué)就把席慕蓉推出來,班上只有她對詩詞有興趣,傅老師因此對她很另眼相看。當然也許還有另外一個理由,他們同屬于“少數(shù)民族”,同樣具有傅老師的那方小印上刻“舊王孫”的'身分。有一天,傅老師心血來潮,當堂寫了一個“璞”字送給席慕蓉,不料有個男同學(xué)斜沖出來一把就搶跑了。當然,即使是學(xué)生,當時大家也都知道傅老師的字是“有價的”,傅老師和席慕蓉當時都嚇了一跳,兩人彼此無言的相望了一眼,什么話也沒說。老師的那一眼似乎在說:“奇怪,我是寫給你的,你不去搶回來嗎?”但她回答的眼神卻是:“老師,謝謝你用這么好的一個字來形容我,你所給我的,我已經(jīng)收到了,你給我那就是我的,此生此世我會感激,我不必去跟別人搶那幅字了……”
隔著十幾年,師生間那一望之際的千言萬語仍然點滴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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