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賀《老夫采玉歌》賞析

2024-09-04 李賀

　　《老夫采玉歌》是唐代詩人李賀的作品。此詩寫采玉工人的苦難生活和痛苦心情，是李賀詩中少見的以現(xiàn)實生活為題材的作品。

　　老夫采玉歌

　　李賀

　　采玉采玉須水碧，琢作步搖徒好色。

　　老夫饑寒龍為愁，藍溪水氣無清白。

　　夜雨岡頭食榛子，杜鵑口血老夫淚。

　　藍溪之水厭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

　　斜山柏風(fēng)雨如嘯，泉腳掛繩青裊裊。

　　村寒白屋念嬌嬰，古臺石磴懸腸草。

　　鑒賞：

　　中唐時期，許多老百姓離鄉(xiāng)背井，忍饑挨餓，冒著生命危險到藍田山下的藍溪去開采碧玉，不少被溺死在溪中。這已經(jīng)成為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因此引起了詩人們的反映。詩人韋應(yīng)物的《采玉行》是在這樣背景下產(chǎn)生的，李賀這首《老夫采玉歌》也是在這樣背景下產(chǎn)生的。

　　李賀這首詩是深刻地反映現(xiàn)實的，但是它和韋應(yīng)物的《采玉行》不一樣，和白居易和杜甫的作品也不一樣;李賀這首詩之所以千古傳誦是和它的藝術(shù)上的獨特性分不開的。譯成現(xiàn)代詩，或可見出其藝術(shù)魅力：

　　“快采玉，快采玉!要采‘水碧’!”聲聲吆喝接著聲聲催逼。只不過為了給貴婦們雕成步搖，更加放蕩沉溺于美色。我老漢飽受饑寒熬煎，溪中蛟龍啊也被攪得愁慘哀戚。碧藍碧藍的藍溪水啊，變成了一灣一灣的濁水污泥。夜雨滂沱的山岡上，只好用野生的榛子充饑。杜鵑聲聲滴滴血，正是我老漢悲啼淚淋漓。藍溪溪水滔滔流啊，把多少采玉人吞食。身死溪底的冤魂啊，過了千年怨恨也難平息。在陡峭陡峭的荒山上，柏樹呼嘯風(fēng)狂雨急�？墒抢蠞h我卻要腰系繩索，吊下深溪搖蕩在風(fēng)中雨里。不由得老漢心頭生掛念，寒村冷屋小嬌嬰在陣陣饑啼。

　　古臺石階上的思子蔓啊，見到你更令人心頭悲凄!

　　把它和韋應(yīng)物的《采玉行》相比較，會領(lǐng)會得更具體些。韋應(yīng)物的《采玉行》所寫內(nèi)容上與李賀此詩相近，《采玉行》也寫出了“官府征白丁”采玉勞工之艱苦：“絕嶺夜無人，深榛雨中宿。”也寫了采玉勞工家中之艱辛：“獨婦餉糧還，哀哀舍南哭。”但這首詩只如一幅真實的攝影作品，它僅僅是客觀地“介紹”了有這么一種現(xiàn)實，寫了有這么一種受苦的人。李賀的《老夫采玉歌》在內(nèi)容上也大致是如此;之所以李賀詩比韋應(yīng)物詩感人，不在于“立意高”，而在于藝術(shù)描寫上的成功。

　　李賀此詩在寫法上最突出的特點就是詩人設(shè)身處地，感受勞工的危難，然后以第一人稱來創(chuàng)作，這就使讀者能如身臨其境，具有更強的藝術(shù)感染力。在詩里詩人完全是通過“老夫”的眼來看，通過“老夫”

　　之口來說。這里抒情主人公是“老公”自己，便于詩人把自己的熾熱感情融于抒情主人公的血肉中去，詩人和“老人”融為一體，達到了王國維所說的“不隔”的藝術(shù)境界。

　　詩一開首是帶著憎惡的感情描摹官府差吏們催榨勞工的聲音。這種催逼的吆喝聲音把讀者帶進了一種令人憤慨的氛圍之中，一方是官吏們催逼，一方是勞動人民被驅(qū)逐，這是何等鮮明的對立。第二句進一步指出造成勞動人民被驅(qū)趕離鄉(xiāng)背井的悲慘命運之根源。

　　采玉勞工們?nèi)甜嚢ゐI，歷盡艱辛萬苦，甚至葬身溪水，原來僅僅是為了滿足貴族奢侈放蕩的生活。這“徒好色”是采玉勞工的憤怒控訴!

　　接下去，通過“老夫”之口，渲染了凄慘的環(huán)境氣氛：混濁的溪流，滂沱的夜雨，杜鵑的悲啼;描繪了艱辛的生活和勞動場面：以野榛子充饑，腰系繩索墜下深溪采玉;刻畫了悲涼哀痛的心理活動：老淚縱橫、思念嬌嬰、怨恨溪水。形象地再現(xiàn)采玉勞工凄楚的遭遇，這既是采玉老夫帶血的控訴，也是詩人怒火的噴發(fā)!這就是使得這首詩比韋應(yīng)物的《采玉行》更感人的原因。它不是純客觀的敘述，而是主客觀感情的合二為一。再者李賀這首詩通過多側(cè)面的描寫刻畫，塑造了一個具有立體感的抒情主人公—— 采玉老夫的形象，這更是韋應(yīng)物《采玉行》在藝術(shù)上不能企及的。這一抒情形象可以與白居易的賣炭翁、杜甫的石壕老婦并列在一起，在唐詩的藝術(shù)殿堂中閃爍著不朽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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