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中，我來到黃土高原
黃昏時分的陰影在晃動
窯洞的眼窩越陷越深
沒有聲音地看著我
坎坎坷坷的道路閃著磷光
像是有許多陶器的碎片
把我?guī)雺粝?/p>
我攥著一塊塊粘土，揉著，捏著
仿佛炊煙似的霧靄抱著我的孩子
撫摸著孩子的頭一樣圓滿的罐子
為了清澈的水流進(jìn)嘴唇
清澈得像一罐罐藍(lán)色的生活
我勾畫出河流似的美麗的花紋
于是，烏黑的頭發(fā)開始飄動
陽光下黑色的河流閃出光輝
風(fēng)沙流動著，黃河翻滾著
我的皮膚也染得金黃
太陽的光輝交映著
值得讓我驕傲
祖先把鮮紅的血遺贈給我
不是沒有要求
昏黃的點點燈光
從火中分割出之前
我的性格與火沒有區(qū)別
不怕狼和獅子
不知道為什么
人被人懼怕了
陶罐碎了。精美的瓷器
奪取我手上的光澤。妻子和姊妹
只有在織出的綢子上才顯出美麗
花朵飄落
流向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地方
冰涼的月亮閃著幽光
綠得發(fā)黑的松柏叢中
金黃的宮殿閃著幽光
用我發(fā)黑的汗水
黑暗中滾動了幾千年
松脂一樣粘稠的汗水凝成的
琥珀、珍寶
被幽禁在一個不屬于我的地方
一壟壟燒焦了似的琉璃瓦
固定在他們的屋頂上
不能隨著秋天的麥浪流進(jìn)我的`微笑
這宮殿，這顫抖的光
不能映出我的面貌
不能聯(lián)結(jié)我的智慧和夢想
我的面貌屬于比宮殿高大的山
屬于由我開鑿的巖洞，東方的神往
從壁畫飄出的云，把山托向天空
屬于山上各種各樣的樹木野花鳥叫聲
各種顏色的羽毛和葉子，落了，又生長
屬于狂風(fēng)卷走的茅草，屬于憤怒
屬于濕漉漉的被我踩出的山間小路
屬于密林里秘密結(jié)識的人們
屬于蜜，屬于花粉和傳播
山的沉思
小溪奔騰匯集成巨大的水流
屬于我的地理面貌
聯(lián)結(jié)著山和海的一條條江河
為了讓妻子和姐妹的憂傷流走
為了讓兄弟們的肩頭
擔(dān)起整個大地?fù)u醒千千萬萬個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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