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文爬上山埡時,一絲風順著坡邊吹過來,他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好像山妞的發(fā)梢兒不經(jīng)意地掠過自己的臉,回頭看看身后,山妞正向自己走來,迎面的風里也多了一線山妞的馨香。郝文的心里猶如螞蟻蜇過,輕飄飄地痛。
郝文是城里人,師范畢業(yè)后被分到小學當教師,一教就是幾年,起初的不平和忿恨就像用過的粉筆,都化成粉塵消失了,記憶中是孩子們一張張純樸的笑臉和一聲聲稚氣的呼喚。那些笑臉和稚氣的聲音又織成一張網(wǎng),網(wǎng)住了郝文。郝文在那張網(wǎng)上掙扎時,又認識了高中畢業(yè)剛剛回鄉(xiāng)的山妞。山妞那幽幽的一絲淺笑和一聲甜甜的“老師”,就勾住了郝文的手腳,郝文就身不由己地跳進了山妞那雙能淹死人的眼睛里。
沉浸在山妞的眼睛里,郝文覺得很美氣,美氣得他生生是不愿出來?墒,每當他沉浸在那份美氣之中不愿意出來時,山妞就會情不自禁笑吟吟地喊一聲“老師”。山妞的聲音很甜,山妞的笑臉也很誘人,但那“老師”的稱謂確是讓人惱火。平日里,郝文是極喜歡這個稱呼的,一聲“老師”讓他感到親切也讓他幸福,獨獨在山妞面前他不喜歡,他不喜歡山妞叫他“老師”,讓山妞叫他什么呢?他又說不出,只好在山妞不在身邊的時候獨自生氣,生閑氣。
有過許許多多的美氣,又生過許許多多的閑氣,郝文的心里終于有了一個主意:約山妞一起去看青云觀。青云觀的道士沒了,青云觀的神像也走了,青云觀沒了香火,青云觀就成了離村子最遠也是最清靜的地方。在那里,郝文遇不上自己的學生;在那里,郝文也碰不上學生家長。他想,在這里沒有別人喊“老師”了,山妞總該叫一聲別的什么吧。
可是,在去青云觀的路上,山妞還是一口一聲地喊“老師”,郝文的好心境一聲一聲地就沒了。氣得他一口氣上了山崖,把山妞和“老師”遠遠地甩在了身后。
在青云觀前的青石板上,看著山妞臉上細細密密的汗珠,聽到山妞喘喘的出氣聲,郝文心疼得想喊一聲“山妞”,但他一想到該死的“老師”,他生生是忍住沒喊,他擔心山妞又跑回去撿回那聲“老師”。郝文心里的氣慢慢消了,消了氣的郝文真想做出一點兒男人本該要做的事情,可他沒做,轉(zhuǎn)過身就走了。他覺得自己有點怕山妞了,怕山妞喊他“老師”。
這次山妞沒喊,好長時間了山妞也沒喊,沒喊了郝文的心里又有一點兒空落落的,回過頭去看山妞,山妞卻抿著嘴笑。
“怎么不喊老師呢?”郝文忍不住問!安缓。”山妞說。
“為什么?”郝文問。
“我爺爺說,在墳地和廟觀里不能喊別人的名字,喊了誰的名字,山神野鬼就會勾去他的魂魄!鄙芥ふf。
“哦——”郝文一驚一喜,說,“那么你叫我什么呢?”
“你說呢!”山妞低下了頭。
“叫我一聲‘哎’好嗎?”
郝文說罷,山妞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這可是山里女子呼喚男人一輩子的稱呼呀。山妞抬起羞紅的臉,郝文正一臉真誠一臉渴望地看著自己,山妞張了張口,輕輕地輕輕地喊了一聲“哎”,郝文聽了,就高聲地應(yīng)了一聲“哎”。一低一高的聲音驚醒了四周的鳥兒,也驚喜了兩顆萌動的心。太陽兒就躲在山后偷著樂去了,他們就沉浸在這“哎”聲里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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