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有記憶起，就記著我的瘸子父親從來都偏心于同樣瘸拐著腳的哥哥。
我哥是7歲入學(xué)，我到9歲才進學(xué)校的大門。父親的解釋是因為家里窮。可是，母親去街上為我買的新書包，卻讓爹給了哥，我背的是哥哥換下來的舊書包!
這不是偏心嗎?尤其是，我從來沒有新衣服，我的衣服都是哥換剩下來的。別看我哥是個瘸子，卻頑皮著呢，上樹能掏鳥窩，下河能摸魚蝦，所以，他的衣服無需多長時間，就這兒幾個口子，那兒掛下了布條筋兒。
別以為這些都是小事，對于孩子可是惱火透頂?shù)拇笫�。那年寒假之前，我心中的怨氣終于爆發(fā)。
那天，我拿著成績單原想向爹媽報告我得了雙百分的喜悅，可一進門，見裁縫正在為我哥量體裁衣。
我就問，有我的新衣嗎?父親說，你哥穿下來的你還能穿。
我的心火立時躥起，說："為啥我老是穿他的舊衣，我恨爹的偏心!"
也許我的聲音振聾發(fā)聵，刺激得爹控制不住，一個耳光扇了過來。我也控制不住了，連叫帶跳："索性把我打死好了，我活得沒勁!"
哥哥中學(xué)畢業(yè)后，沒有繼續(xù)讀書，因為他是瘸子，有著悲哀的自知之明。我有點卑劣地幸災(zāi)樂禍，暗下決心要在這方面超過他，看爹今后還能怎樣小看我!
我如愿進了大學(xué)，并且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了業(yè)。但沒找到理想的工作。
于是我決定自辦公司。面對資金問題我給父親寫信，求他助我一臂之力。在信上，我特別提起大學(xué)5年的學(xué)雜費用，我都是靠獎學(xué)金和課余打工所得，弦外之音是我沒花費家里多少錢，現(xiàn)在的困境你得幫我一把。
沒想到，父親回信說，你哥即將結(jié)婚，錢已花光了，你還是從小打小鬧開始吧，村上的劉老板當(dāng)初還是擺粥攤起步的呢。
我氣得七竅生煙，把信撕爛扔進紙簍。倔強的我咬緊牙關(guān)再沒向家里求援。幾年之后，我的公司終于走上了企業(yè)發(fā)展的快車道。
現(xiàn)在，我要去父親面前炫耀一下自己了。再過幾天是父親的'生日，我登上了南下的列車，重返15年未歸的老家。
果然，父親把我從上到下看了好幾遍，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張羅飯菜的時候還哼唱起了田埂小調(diào)。但是，我并不把這些放在心里，飯桌上，我把一沓錢"叭"地一聲拍到他面前，聲大氣粗地說："一點心意，請爹笑納。"
父親激動地說："這些錢我和你哥掙幾年也掙不來呀!"
我立即揶揄："不會吧，都是有手有腳的人嘛。"
翌日一早，母親找到我："兒子，你的話刺得你爹哭了一夜。你不知道，你爹和你哥的殘疾多少與你有關(guān)!"
"什么，你說什么?"我目瞪口呆。
母親說："你兩歲那年，我重病住在你外婆家。一天，你突然高燒，郎中說是肺炎，得趕快去大醫(yī)院，否則有生命危險。你爹急得要命，又怕你哥在家出事，就一手抱你一手牽著你哥急急往城里趕。誰想中途出了車禍，你爹只顧護著你，結(jié)果你哥和他都被撞斷了腿......從那時起，你爹就一直“偏心”你哥，在他看來，這是他一輩子都還不清你哥的心債......"
我一把抓住母親的手："媽，這事我從來沒聽你說過。"
母親說："是你爹不讓說啊!"
我呆坐在炕上，大腦一片空白，心口一陣陣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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